隨著秋天的涼風,札幌馬拉松再度歡迎全球跑者及觀眾參與,這場盛大的長跑賽事吸引了上萬名熱愛運動的參賽者和觀眾,而為了確保每位參與者都能充分掌握這場精彩的體育盛事,本次作為高雄市政府運動發展局海外交流的代表醫護鐵人創辦人陳彥良,特別為新手跑者和全家參與者提供了一份專屬指南。
有別與台灣的十月份馬拉松仍處於攝氏32度上下的高溫狀態,札幌馬拉松從開賽的攝氏21 ℃到結束時的23 ℃,整路充滿陽光伴隨涼爽的風可以說是跑者們最愛的好天氣。而且半程馬拉松及以下組別更是適合全家一起跑完馬拉松之後到市區的札幌電視台及狸小路商店區逛街與購物。
半程馬拉松賽道沿著奧林匹克大道出發,穿越國道453號,途經中之島大道、幌平大橋,並沿著左岸大道、菊水旭山公園大道、站前大道、南大通、大通西9街和10街、北大通、站前大道、菊水旭山公園街、南大橋、右岸街,最終抵達真駒內體育場。這個精心設計的賽道將帶跑者穿越札幌市內一系列迷人的景點,包括著名的大通公園、經典的娛樂街區"狸小路"及札幌電視塔為賽事增添了特別的魅力。
如果您偏愛短距離比賽,那麼10公里賽事正是為您量身定制的。這條賽道將帶您穿越奧林匹克大道、國道453號線,然後終點設於真駒內體育場。10公里賽事不僅適合運動員,也非常適合全家參加,讓您可以與親朋好友共享運動的樂趣。
此外,札幌馬拉松還提供5公里、3公里、2公里和1公里的短跑賽事,這些賽道都將著跑者帶入美麗的真駒內公園路,最終抵達真駒內體育場。這是一個讓全家一起參與的極佳機會,讓小朋友也能享受這個健康的活動。
醫護鐵人創辦人陳彥良表示,今年的札幌馬拉松別具特色,因為除了長距離比賽(標準馬拉松全程42.195公里),還日本最多人參加的半程馬拉松,甚至還有5公里、3公里、2公里、1公里等多個選項,非常適合全家一同參與。陳彥良代表高雄市政府運動發展局訪問了札幌馬拉松,再收到日本讀賣新聞訪問的時候表示醫護鐵人成員具備醫師、護理師和EMT證照,這與日本及歐美各賽事自行招募醫護跑者的制度一致,只是在日本零收費公益的醫護跑者,都是各賽事獨立招募並且只有服務在馬拉松賽事上,與台灣的醫護鐵人統一進行招募合格的醫護鐵人後無償提供給鐵人三項、馬拉松、自行車賽事、長泳賽及越野跑賽事不同。
醫護鐵人的成員資格標準化及組織化有助於提供所需的醫護志工,有效降低了賽事的安全風險,受到日方的高度評價。本次交流特地準備了醫護鐵人的第三本書籍「跑騎全台灣:狂飆的18鐵人」致贈給札幌市,該書除了有管理全球佛光山都監院院長慧傳法師及作者群的親筆簽名外更榮獲副總統賴清德、新北市長侯友宜、民眾黨主席柯文哲還有佛光山都監院院長慧傳法師傳寫推薦序。
扎幌市市長秋元克廣表示,札幌馬拉松是北日本最大的半程馬拉松賽道之一,與友好城市高雄國際馬拉松相似,高雄馬拉松提供全馬、半馬和3.5公里等多個組別,而札幌馬拉松則應更多組別歡迎全家參與。今年的札幌馬拉松尤為特別,因為這是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的首次盛大舉辦,賽前的選手晚宴匯集了來自台灣和日本交流代表,共享北海道的美食,象徵著新的開始。
日本冬季奧運滑雪金牌名將暨日本最高札幌國際滑雪場館主阿部雅司提到:今年的札幌馬拉松,他會親自參與之外也會在今年的11月到訪台灣再次參加高雄國際馬拉松。
無論您是一名新手跑者還是渴望與家人一同參與的家庭,札幌馬拉松都提供了適合您的賽事。更多賽事詳情可於札幌馬拉松官方網站查詢。我們期待與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和觀眾一同見證這場特別的運動盛事。
新書《跑騎全台灣:狂飆的18鐵人╳32條私房跑步單車訓練路線╳38場亞洲經典賽事守則》。 以下另有兩場在台中及台東舉辦的作者新書簽書會,歡迎有興趣的朋友與書中部份的作者們相見歡:
•時代騎輪節『跑騎全台灣:狂飆的18鐵人新書簽書會』
活動日期:9 月 15 日 11:00 至 12:00
活動地點:台中市政府前廣場
•『跑吧!孩子2023知本溫泉公益馬拉松』
活動日期:2023年11月5日06:00至14:30
活動地點:東遊季7-11前廣場
資料提供/醫護鐵人
責任編輯/林彥甫
Mirinda Carfrae,暱稱Rinny,一名來自澳洲的世界頂尖鐵人三項女子選手。她在賽場上比任何人都強悍,曾在IRONMAN鐵人三項世界錦標賽中拿下三次女子冠軍;而回到家中,她是最溫柔的鐵人媽媽,與同為三鐵職業選手的老公Timothy O’Donnell育有一女,更打破多數家庭「有小孩沒時間」詛咒,在生產後1年內積極復出,同時總把女兒擺第一。Rinny一家三口日前因2018 CHALLENGE FAMILY亞太錦標賽應邀來台,一家和樂融融的畫面羨煞不少參賽者,且看這位鐵人媽媽熱血的三鐵生涯。
1981年生、現年37歲的Rinny,在澳洲「陽光之州」昆士蘭省洛根市(Logan City)長大,從小就愛運動的她,小時候主攻籃球,直到高中遇上一位鐵人三項教練,她真正的運動潛能從此被開啟,教練在球場上注意到Rinny的速度,並建議她轉向多項運動發展。
19歲時,Rinny第一次參加鐵人三項賽事,不久之後,她在沒有游泳、自行車與跑步背景下,2001年進入澳洲青少年菁英隊,接著代表澳洲參加2001-2005的ITU國際鐵人三項世界錦標賽,其中兩次(2002、2003)獲得銀牌。同時,她漸漸轉向長距離比賽,2004和2005年分別在法國尼斯長距離賽、ITU長距離世錦賽中獲得銀牌;直到2007,26歲的Rinny在鐵人三項70.3世界錦標賽(Ironman 70.3 World Championship)中獲得世界冠軍,也證明了她在長距離鐵人賽上的天賦異稟。
70.3世錦賽的勝利,讓Rinny爭取到夏威夷超鐵世界錦標賽的門票。2009年,她首度參加歷史悠久且享負盛名、於夏威夷科納(KONA)舉辦的鐵人三項世界錦標賽,並獲得第二;2010年,她終於摘下KONA世錦賽的冠軍寶座,接著又於2013、2014年在同一賽事獲得冠軍。
對Rinny而言,2013年的禮物不只有世界冠軍,Rinny和Timothy O’Donnell(暱稱Tim,唯一226km破8小時內完賽美國籍選手)更在2013年12月結為連理,開啟了新的人生篇章。而在職業上,她將冠軍視野拓展到歐洲,在德國一場代表性超級鐵人三項賽事Challenge Roth中贏得勝利,並把焦點再次轉回KONA世錦賽。
然而2015年,Rinny在夏威夷為KONA世錦賽做最後的自行車訓練時發生車禍,讓她被迫取消參賽;下一年她復出同場賽事雪恥,以第二名扳回一城。接著,在Rinny和Tim的期待下,很快地有了愛的結晶﹕Izzy,而懷孕也讓Rinny在2017整年暫停了所有賽事。
Rinny在產後三個月就開始依序進行游泳、騎自行車及跑步訓練,雖然她坦言,有了孩子後訓練時間稍微變少,但在產後5個月內,她非常小心翼翼、緩慢地做訓練,直到產後5-6個月,身體狀況已恢復地很好,她就對自己說「OK,我可以再參加鐵人三項賽了!」。
女兒出世後,Rinny如何平衡家庭和運動﹖她表示﹕「女兒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位,比賽是第二位」。為了練習,他們僱用了全職保母每周40小時照顧Izzy,而Rinny和Tim就能趁此機會專注於訓練,其他時間則盡力陪伴小孩。他們不因為照顧小孩覺得累,甚至未來還計畫多生幾個孩子。
自今年4月起,Rinny強勢回歸鐵人三項賽場,更在7月份Ironman 70.3 Santa Rosa封后,9月份夫妻兩人在Ironman Augusta 70.3包辦男女冠軍,不過她在10月與老公重返KONA世錦賽未能上凸台。對於這場賽事,她表示明年一定會再次挑戰,並希望和老公都能獲得前三名甚至冠軍。
參考資料/mirindacarfrae.com, Mirinda "Rinny" Carfrae FB, ESPN
採訪編輯/Dama
如果你必須在56℃炙熱高溫的沙漠奔跑,缺水、脫水、心悸、暈眩….生理狀態面臨死亡邊界;但若不堅持下去,夢想可能離你遠去、在終點等待的家人可能希望落空,這時你會怎麼做﹖同一件事發生在台灣極地超馬好手陳彥博身上,他怎麼面對呢﹖
陳彥博在今年10月份新出版的《出發‧Run for Dream》一書中,用文字記錄下他在2016年勇闖四大極地大滿貫總冠軍賽的點滴,這是他投入超馬後累積十年的大夢,也是一次瘋狂而艱鉅的挑戰。途中不僅面臨生死交關、夢想與親情友情的拉鋸戰,更曾第一次在比賽中往回跑。下文是他挑戰四大極地第二站-戈壁沙漠的賽程尾段,看他在體力與意志崩潰的56℃高溫下,如何與困境對決、往夢想邁開大步。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我⋯⋯已經⋯⋯快無法呼吸了⋯⋯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每一口氣,吸進到鼻腔,都能夠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高溫,幾乎無法呼吸⋯⋯
每一口氣,喘入到肺裡,都能夠感受到可怕的灼熱感,身體像火燒⋯⋯
胸口開始有點悶,接著,有一點心悸的感覺,我能感受到心臟不規律的亂跳,像是試圖在掙扎,用力地打出血壓支撐下去,並發出極為強烈的暈眩感和虛弱感。我知道,快要撐不下去了,頭一次,我痛苦到快失去理智,意志力僅剩無存,不斷地掙扎,而水已經快所剩無幾。
「我要水⋯⋯」
「我要水⋯⋯」
「我需要水!!」
「我需要水啊!!!」
「我需要水啊啊!!!」
「我需要水啊啊啊啊!!!」
「水!!」「水!!」
我強忍著,咬牙強忍著這痛苦,用大拇指的指甲壓著食指的肉到破皮。
「撐下去!撐下去吧!!就要到終點了!」
「奮戰吧!!!爸爸、媽媽第一次來看我比賽,正在終點等著我啊⋯⋯」
「只剩最後15公里、15公里了啊⋯⋯」
「陳彥博!!你撐得過去的!!!」
我不斷保持正面思考鼓勵著自己,不!應該說我強迫一直對自己喊話,讓我能夠繼續前進,這是我在極度痛苦時一貫的方式,在快要放棄的時候,心裡總是會產生強大的能量去克服各種難題,但這一次,我無法辦到⋯⋯無法掌握身體的情況,痛苦與恐懼慢慢占領我的大腦,侵蝕我全身,逐漸無法控制,這未知,讓我開始產生恐懼感。
沒有陰影、沒有樹木遮蔽、沒有溪流、沒有涼爽的微風,所有的一切,空氣、石頭、裝備,或是我的水,所有的東西都像是在燃燒!包圍我的一切,全都燙到快讓我燒起來!燙到在大腦不斷用高音尖叫,不斷撞擊我的腦門。
這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只有焚風!炙熱!!和沙漠!!!
熱浪變得更加殘暴,這沙漠發揮了真正可怕的威力,連底下火熱的沙子,都會穿透腳底發燙。空氣像是被燃燒完了,只剩下熱氣,瀰漫著可怕的氣息。我開始喘不過氣,心臟劇烈地亂跳,視線越來越模糊,我在昏迷與清醒間游離,無法直線前進,一切失去控制!身體爆發即將暈倒的危急訊號!
我用餘光看見右邊一塊石頭下有遮蔽陰影處,拖著搖晃的身體,往後靠著石牆,但陰影不夠大,我的下半身依然被太陽曝晒,然而危險的是,我已經停止出汗,觸摸額頭、腹部、大腿,已經不是熱,而是全身發燙⋯⋯
Dion(編按﹕參加此賽事的澳洲選手,工作人員要求陳彥博與之同行互相照應)發現我出了狀況,看到左前方約四百公尺,有較巨大的岩壁遮蔽處,便支撐我移動過去,但途中有一個小緩坡,平常簡單幾步就可以爬上的緩坡,但此刻的我已經完全走不動,每走一步彷彿就要我的命,半拖半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這裡是最後的希望,是我最後唯一可以到達的地方,也無法回到上一個三公里的檢查站。
我無法支撐身體,雙腳抽筋往後倒了下來,大口地吸取水瓶中的水分,情急之下趕緊直接吃了高濃度電解質錠,並吃了一包Gel,卻仍無法控制手發抖,連東西都快拿不穩,意識越來越混淆。
我突然尿急,從早上出發到現在6小時,我只有上過一次小號,而且喝了很多水,透過尿液的顏色,可以了解是否脫水,但我已經渾身無力站不起來尿尿,只能往左側躺,拉下褲子解決,這時,尿液的顏色令我徹底陷入恐懼,尿液只有幾滴,而且變成可怕的深橘色,我極度嚴重脫水,伴隨著熱衰竭的症狀,情況再惡化下去,就會變成可怕的熱中暑了⋯⋯到時候,只有醫護救援才能保住我的命⋯⋯
我目光呆滯、反應變慢,虛弱地看著前方,沒有人類的痕跡,只剩下一片死寂荒野,大地在燃燒,而我現在已身陷其中,這裡是地獄,沒有任何人類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我突然想起,2010年這場比賽中有一位選手因為熱中暑而死亡,我開始感到害怕,心想自己會不會死⋯⋯
我想起醫生說過:「大腦下視丘會調節體溫在37度左右,如果體內散熱趕不上產熱速度,下視丘將會失去功能,讓體內溫度飆高到40度以上造成器官衰竭。而在脫水的情況下,會讓腦組織血液供應不足,造成腦部傷害、中樞神經受損。」
即使撐過2013年加拿大育空700公里極地賽,有過失溫和靠近死亡的經驗(記載於《越跑越懂得》),但現在的狀況,幾乎完全超越我的極限和忍受程度,我不陌生,也相當清楚現在的身體反應,再一次,更明顯地感到接近死亡的不安,如果撐不到檢查站!我知道⋯⋯有可能會倒下⋯⋯
原本領先有奪冠的機會,卻在此刻倒下,連前方6公里檢查站短短的距離都到不了,就要到終點了啊!眼看原本能取得冠軍的成績,一分一秒地流逝,該死!真是該死!!我咒罵自己的無能為力!
右邊出現腳步聲,「這裡!」我們大叫一聲,是瑞士選手Filippo,他走過來說:「老天,這真的是可怕的熱,你們還好嗎?」我沉默不語。
20分鐘後,我對自己內心吼著:「起來!陳彥博!!起來!!給我起來!!」
「你可以辦到的!不要倒下!!爸媽在終點啊!!」
我撐著大腿喘氣,身體和鉛塊一樣重,光是嘗試站起來,就已經費盡所有力氣,心臟大力地亂跳。好!很好!這不放棄的力量從心裡竄出,讓我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
「就差一點了!離開這裡!!往前走!往前跨一步!!」
但,才走第一步,我突然馬上暈眩無力跪了下來⋯⋯連續努力嘗試了兩次,我發現我辦不到,動不了⋯⋯已經完全無法再動了⋯⋯這才知道,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到不了檢查站了⋯⋯Dion與Filippo看到我的舉動,馬上知道,我需要立即協助。
「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忙?我能夠怎麼幫你?」
發現身體開始搖晃,大腦越來越沉重、無法專心聽Dion說話,即使坐著不動,我還是很喘,心跳依然在130上下,每呼吸一次,心臟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手指發麻像導線般慢慢地傳到心臟,並伴隨著一點心悸刺痛。
我知道,我要出事了,趕緊對Dion說:「你可以幫我到檢查站,告訴大會人員我需要水,並需要一些協助嗎?真的很抱歉⋯⋯」
他一口答應,給我一半他珍貴的水後,並趕緊出發,我知道他很想繼續比賽,卻又願意留下來幫助我,我衷心感謝他所做的一切。
緊接著我對Filippo說:「你先出發吧,不要等我,我會等4小時氣溫降低再出發⋯⋯我會沒事的⋯⋯」
Filippo馬上說:「不!你不能待在這,你沒水會死的,Tommy。你可以到檢查站,只有6公里,你辦得到的!不要擔心!我會陪著你。」
10分鐘後,他扶我起來,拉著我的手,鼓勵我並帶我繼續走著,光是離開這裡,回到燃燒的太陽下,就讓我感到極度恐懼,我真的能夠撐到下一個檢查站嗎?
四周什麼都沒有,我只感到越來越虛弱,胸口開始發麻,但已經沒有選擇了,唯一的選擇就是要撐到檢查站才能得救,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方好像出現聲音,我們回頭看,是大會巡視的吉普車,我們用盡力氣張手大叫著:「Hey! Hey!」
他們終於找到我們,馬上就在我身上潑水降溫,但這溫度全都是熱水,接著他們趕緊把我推到車子裡吹冷氣降溫,我動彈不得,不斷灌了好幾口水,眼睛瞥到車子溫度計顯示,攝氏⋯⋯56度⋯⋯56度!!
昏迷一陣子,不知道多久體溫才降了下來,我決定再度起身趕路,但已經慢了兩個小時,下車沒多久,回到56度的溫度中,突然間,我害怕到不了檢查站,也知道自己輸了比賽,我崩潰了⋯⋯抱著Filippo開始大哭:「我爸媽⋯⋯我爸媽這是他們第一次來看我比賽,他們在終點等我⋯⋯我⋯⋯我不想輸⋯⋯我不想輸啊⋯⋯」
頭一次,頭一次強悍的自己,再也堅強不起來,我在焚風高溫中,大聲地哭著,這無情的沙漠,無情地漸漸將我掩沒⋯⋯沒有任何機會⋯⋯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就這樣將我擊垮了⋯⋯
「Tommy,你永遠是冠軍,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冠軍,撐下去,你的父母會為你感到驕傲,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陪著你一起到終點,Tommy,答應我,撐下去⋯⋯」Filippo抱著我說道。
淚痕很快被高溫蒸發成鹽巴,他握緊我的手,我懷著無盡的感謝,朝前方的地獄走著,海市蜃樓不斷出現,直到看到前方黑色的小點不斷閃爍,是檢查站啊,我們撐到了⋯⋯
一路上,只有痛苦,極度的痛苦,我無法再感受到任何其他事情,只能拖著身體往前走,一切純粹都是和痛苦在作戰。
6公里的路花了2.5個小時才抵達,一到檢查站,我倒下躺了快4個小時,我意識模糊,不斷大量猛灌水,像駱駝一樣喝了3公升以上,希望能將熱衰竭的狀況緩解。檢查站的車隊司機遞給我一瓶結冰水:「喝吧,小兄弟,降一點體溫,今天非常痛苦的,要堅持啊,你可以的。」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水。
下午4點,氣溫好像降低了一點,但依舊難以忍受,休息後我恢復了氣力,狀況也越來越好,吃了僅剩的營養棒,站起來,與Filippo繼續把最後的7公里走完,我只想趕快到終點,結束這所有一切分分秒秒的痛苦。這時,原本第二名的羅馬尼亞選手朱利安追上來了,我感到體溫已經降下來,心臟也不像先前那樣劇烈跳動了,突然間,我開口問Filippo:「你還能跑嗎?我只落後前三名1小時左右,我想繼續回到比賽,依然還有機會,我不想輸,我可以繼續趕路嗎?」
他推我一把大聲說著:「GO! Tommy! GO! 不要管我了,你們從第一天拚到現在,不要在現在輸了!快超過去啊!」他因為幫助我耗費了所有體力。
我說:「不,但是你陪我一整天,救我的命,我不想這樣,我們應該一起到終點⋯⋯」
Filippo:「別擔心我,快跑起來啊!快走!」
我向他說聲謝謝後,便再度跑起來追上去,但離他越來越遠,我心裡越來越難受,在超越羅馬尼亞選手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停了下來,並狠狠用力怒打自己一個巴掌!「你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麼?」
回頭,看著Filippo只剩一個小黑點,我再度跑起來,但不是往終點前進,而是第一次在比賽時往回跑,我跑向他時,自己突然哭了出來,聽到他大聲喊著:「What are you doing, Tommy? Go Back! 這是你的機會!」
我衝向他抱著大哭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做的!對不起!我好自私,到現在還只想到為自己比賽,你陪我那麼久的時間,我們走過那麼多路,我感到好丟臉,對不起Filippo,對不起⋯⋯希望你不要對我的行為感到失望和生氣⋯⋯」
我講完,Filippo沒有說話,也哭了出來,我們緊緊抱在一起,他拉著我,我們一起繼續往遙不可及的終點前進。
沿途看到好幾個海市蜃樓,都誤以為是終點,不知過了多久,我越來越虛弱,最後終於聽到了鼓聲,夕陽下我們大叫著看見了終點線,這天,我花了快13個小時才抵達。
「颼颼颼颼!」外頭颳起了強烈的沙漠風暴,到晚上11點多,氣溫還在35度,所有的帳篷都被狂風吹倒,我躺在帳篷內虛弱得無法動彈,原以為痛苦結束了,沒想到外頭能見度只剩10公尺,後面的選手都被緊急撤離到安全處,賽程即時終止,有一位選手送醫,許多選手都有脫水症狀,主辦單位在半夜4點緊急讓後方的選手終止比賽,並帶我們去外頭的遊客中心避難。
休息這一天,我的胸口會發麻,這種感覺一直存在,吸氣到底心臟都會有刺痛感,我相當擔心,深怕最後一天沒有辦法跑,身體出現了什麼狀況。
我躺在外頭睡墊上,看著天空,摸到肩上的國旗與贊助商,好對不起大家,難過得哭了出來,對自己感到失望,也對支持的人感到愧疚。
但,只剩最後一天12公里的賽程,爸爸媽媽就在終點等我了。
最後一天,再度站上起跑線,我知道,已經輸了比賽,我對自己,比任何人更感到失望與自責,面對挫敗、懊惱、不甘心⋯⋯種種龐大黑暗的負面情緒,我告訴自己,要戰,就要戰到最後一刻,即使輸了比賽,也要輸得光彩。
出發後我全力衝刺,跑在領先的第一位,慢慢地靠近終點,因即將看到爸媽而緊張,突然,熟悉的口哨聲在我耳邊出現,這是爸爸的口哨聲!從小每年除夕回雲林三合院過年時,爸爸總是會在吃晚飯前,對著正在田裡烤番薯的我們兄弟,大聲吹著響亮的口哨,叫我們回去吃飯。
只是,這一次,口哨聲不是出現在過年時台灣的三合院裡,而是出現在戈壁沙漠的終點線上!!
在終點線前400公尺我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天啊!是爸爸!!還有媽媽!!
我全力奔馳著、大叫著、嘶吼著:「200公尺,100公尺,50公尺!」爸爸媽媽的臉孔越來越清楚,這19年來,爸爸媽媽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比賽,我心裡一直有缺憾,懷疑他們是不是不認同我在台灣當運動員,但這一次,他們真的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主辦單位趕緊把獎牌遞給我媽媽,這是她第一次為我掛上獎牌,眼眶裡滿是淚水,「爸爸⋯⋯對不起,你們第一次來看我比賽,我卻沒有辦法拿第一名⋯⋯」
爸爸緊握著我的手:「傻孩子,傻孩子,說這幹嘛,你能夠跑完這一場比賽,已經是我最驕傲的孩子了⋯⋯真的很棒!」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到爸爸用感性與肯定的話讚美我,我抱著爸媽已經壓抑不住這19年來累積的情緒,流下了眼淚。
每一次,我總是盡力去追逐名次,但,這次戰役中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從冠軍、中暑、名次落後、選手間互助的情誼以及父母的到場支持,與對我走向運動員這條路的認同,已經超越了競賽結果太多太多⋯⋯
這場比賽,比起過去參加的任何一場賽事,都要來得艱辛痛苦,也許如今我已經到達能力的極限,需要一個挫折與低潮,以及對自己的反省與學習,才能再超越原本的自己。
責任編輯/D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