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必須在56℃炙熱高溫的沙漠奔跑,缺水、脫水、心悸、暈眩….生理狀態面臨死亡邊界;但若不堅持下去,夢想可能離你遠去、在終點等待的家人可能希望落空,這時你會怎麼做﹖同一件事發生在台灣極地超馬好手陳彥博身上,他怎麼面對呢﹖
陳彥博在今年10月份新出版的《出發‧Run for Dream》一書中,用文字記錄下他在2016年勇闖四大極地大滿貫總冠軍賽的點滴,這是他投入超馬後累積十年的大夢,也是一次瘋狂而艱鉅的挑戰。途中不僅面臨生死交關、夢想與親情友情的拉鋸戰,更曾第一次在比賽中往回跑。下文是他挑戰四大極地第二站-戈壁沙漠的賽程尾段,看他在體力與意志崩潰的56℃高溫下,如何與困境對決、往夢想邁開大步。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呼⋯⋯⋯⋯哈⋯⋯⋯⋯哈⋯⋯⋯⋯」
我⋯⋯已經⋯⋯快無法呼吸了⋯⋯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每一口氣,吸進到鼻腔,都能夠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高溫,幾乎無法呼吸⋯⋯
每一口氣,喘入到肺裡,都能夠感受到可怕的灼熱感,身體像火燒⋯⋯
胸口開始有點悶,接著,有一點心悸的感覺,我能感受到心臟不規律的亂跳,像是試圖在掙扎,用力地打出血壓支撐下去,並發出極為強烈的暈眩感和虛弱感。我知道,快要撐不下去了,頭一次,我痛苦到快失去理智,意志力僅剩無存,不斷地掙扎,而水已經快所剩無幾。
「我要水⋯⋯」
「我要水⋯⋯」
「我需要水!!」
「我需要水啊!!!」
「我需要水啊啊!!!」
「我需要水啊啊啊啊!!!」
「水!!」「水!!」
我強忍著,咬牙強忍著這痛苦,用大拇指的指甲壓著食指的肉到破皮。
「撐下去!撐下去吧!!就要到終點了!」
「奮戰吧!!!爸爸、媽媽第一次來看我比賽,正在終點等著我啊⋯⋯」
「只剩最後15公里、15公里了啊⋯⋯」
「陳彥博!!你撐得過去的!!!」
我不斷保持正面思考鼓勵著自己,不!應該說我強迫一直對自己喊話,讓我能夠繼續前進,這是我在極度痛苦時一貫的方式,在快要放棄的時候,心裡總是會產生強大的能量去克服各種難題,但這一次,我無法辦到⋯⋯無法掌握身體的情況,痛苦與恐懼慢慢占領我的大腦,侵蝕我全身,逐漸無法控制,這未知,讓我開始產生恐懼感。
沒有陰影、沒有樹木遮蔽、沒有溪流、沒有涼爽的微風,所有的一切,空氣、石頭、裝備,或是我的水,所有的東西都像是在燃燒!包圍我的一切,全都燙到快讓我燒起來!燙到在大腦不斷用高音尖叫,不斷撞擊我的腦門。
這裡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只有焚風!炙熱!!和沙漠!!!
熱浪變得更加殘暴,這沙漠發揮了真正可怕的威力,連底下火熱的沙子,都會穿透腳底發燙。空氣像是被燃燒完了,只剩下熱氣,瀰漫著可怕的氣息。我開始喘不過氣,心臟劇烈地亂跳,視線越來越模糊,我在昏迷與清醒間游離,無法直線前進,一切失去控制!身體爆發即將暈倒的危急訊號!
我用餘光看見右邊一塊石頭下有遮蔽陰影處,拖著搖晃的身體,往後靠著石牆,但陰影不夠大,我的下半身依然被太陽曝晒,然而危險的是,我已經停止出汗,觸摸額頭、腹部、大腿,已經不是熱,而是全身發燙⋯⋯
Dion(編按﹕參加此賽事的澳洲選手,工作人員要求陳彥博與之同行互相照應)發現我出了狀況,看到左前方約四百公尺,有較巨大的岩壁遮蔽處,便支撐我移動過去,但途中有一個小緩坡,平常簡單幾步就可以爬上的緩坡,但此刻的我已經完全走不動,每走一步彷彿就要我的命,半拖半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這裡是最後的希望,是我最後唯一可以到達的地方,也無法回到上一個三公里的檢查站。
我無法支撐身體,雙腳抽筋往後倒了下來,大口地吸取水瓶中的水分,情急之下趕緊直接吃了高濃度電解質錠,並吃了一包Gel,卻仍無法控制手發抖,連東西都快拿不穩,意識越來越混淆。
我突然尿急,從早上出發到現在6小時,我只有上過一次小號,而且喝了很多水,透過尿液的顏色,可以了解是否脫水,但我已經渾身無力站不起來尿尿,只能往左側躺,拉下褲子解決,這時,尿液的顏色令我徹底陷入恐懼,尿液只有幾滴,而且變成可怕的深橘色,我極度嚴重脫水,伴隨著熱衰竭的症狀,情況再惡化下去,就會變成可怕的熱中暑了⋯⋯到時候,只有醫護救援才能保住我的命⋯⋯
我目光呆滯、反應變慢,虛弱地看著前方,沒有人類的痕跡,只剩下一片死寂荒野,大地在燃燒,而我現在已身陷其中,這裡是地獄,沒有任何人類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我突然想起,2010年這場比賽中有一位選手因為熱中暑而死亡,我開始感到害怕,心想自己會不會死⋯⋯
我想起醫生說過:「大腦下視丘會調節體溫在37度左右,如果體內散熱趕不上產熱速度,下視丘將會失去功能,讓體內溫度飆高到40度以上造成器官衰竭。而在脫水的情況下,會讓腦組織血液供應不足,造成腦部傷害、中樞神經受損。」
即使撐過2013年加拿大育空700公里極地賽,有過失溫和靠近死亡的經驗(記載於《越跑越懂得》),但現在的狀況,幾乎完全超越我的極限和忍受程度,我不陌生,也相當清楚現在的身體反應,再一次,更明顯地感到接近死亡的不安,如果撐不到檢查站!我知道⋯⋯有可能會倒下⋯⋯
原本領先有奪冠的機會,卻在此刻倒下,連前方6公里檢查站短短的距離都到不了,就要到終點了啊!眼看原本能取得冠軍的成績,一分一秒地流逝,該死!真是該死!!我咒罵自己的無能為力!
右邊出現腳步聲,「這裡!」我們大叫一聲,是瑞士選手Filippo,他走過來說:「老天,這真的是可怕的熱,你們還好嗎?」我沉默不語。
20分鐘後,我對自己內心吼著:「起來!陳彥博!!起來!!給我起來!!」
「你可以辦到的!不要倒下!!爸媽在終點啊!!」
我撐著大腿喘氣,身體和鉛塊一樣重,光是嘗試站起來,就已經費盡所有力氣,心臟大力地亂跳。好!很好!這不放棄的力量從心裡竄出,讓我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
「就差一點了!離開這裡!!往前走!往前跨一步!!」
但,才走第一步,我突然馬上暈眩無力跪了下來⋯⋯連續努力嘗試了兩次,我發現我辦不到,動不了⋯⋯已經完全無法再動了⋯⋯這才知道,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到不了檢查站了⋯⋯Dion與Filippo看到我的舉動,馬上知道,我需要立即協助。
「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忙?我能夠怎麼幫你?」
發現身體開始搖晃,大腦越來越沉重、無法專心聽Dion說話,即使坐著不動,我還是很喘,心跳依然在130上下,每呼吸一次,心臟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手指發麻像導線般慢慢地傳到心臟,並伴隨著一點心悸刺痛。
我知道,我要出事了,趕緊對Dion說:「你可以幫我到檢查站,告訴大會人員我需要水,並需要一些協助嗎?真的很抱歉⋯⋯」
他一口答應,給我一半他珍貴的水後,並趕緊出發,我知道他很想繼續比賽,卻又願意留下來幫助我,我衷心感謝他所做的一切。
緊接著我對Filippo說:「你先出發吧,不要等我,我會等4小時氣溫降低再出發⋯⋯我會沒事的⋯⋯」
Filippo馬上說:「不!你不能待在這,你沒水會死的,Tommy。你可以到檢查站,只有6公里,你辦得到的!不要擔心!我會陪著你。」
10分鐘後,他扶我起來,拉著我的手,鼓勵我並帶我繼續走著,光是離開這裡,回到燃燒的太陽下,就讓我感到極度恐懼,我真的能夠撐到下一個檢查站嗎?
四周什麼都沒有,我只感到越來越虛弱,胸口開始發麻,但已經沒有選擇了,唯一的選擇就是要撐到檢查站才能得救,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方好像出現聲音,我們回頭看,是大會巡視的吉普車,我們用盡力氣張手大叫著:「Hey! Hey!」
他們終於找到我們,馬上就在我身上潑水降溫,但這溫度全都是熱水,接著他們趕緊把我推到車子裡吹冷氣降溫,我動彈不得,不斷灌了好幾口水,眼睛瞥到車子溫度計顯示,攝氏⋯⋯56度⋯⋯56度!!
昏迷一陣子,不知道多久體溫才降了下來,我決定再度起身趕路,但已經慢了兩個小時,下車沒多久,回到56度的溫度中,突然間,我害怕到不了檢查站,也知道自己輸了比賽,我崩潰了⋯⋯抱著Filippo開始大哭:「我爸媽⋯⋯我爸媽這是他們第一次來看我比賽,他們在終點等我⋯⋯我⋯⋯我不想輸⋯⋯我不想輸啊⋯⋯」
頭一次,頭一次強悍的自己,再也堅強不起來,我在焚風高溫中,大聲地哭著,這無情的沙漠,無情地漸漸將我掩沒⋯⋯沒有任何機會⋯⋯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就這樣將我擊垮了⋯⋯
「Tommy,你永遠是冠軍,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冠軍,撐下去,你的父母會為你感到驕傲,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陪著你一起到終點,Tommy,答應我,撐下去⋯⋯」Filippo抱著我說道。
淚痕很快被高溫蒸發成鹽巴,他握緊我的手,我懷著無盡的感謝,朝前方的地獄走著,海市蜃樓不斷出現,直到看到前方黑色的小點不斷閃爍,是檢查站啊,我們撐到了⋯⋯
一路上,只有痛苦,極度的痛苦,我無法再感受到任何其他事情,只能拖著身體往前走,一切純粹都是和痛苦在作戰。
6公里的路花了2.5個小時才抵達,一到檢查站,我倒下躺了快4個小時,我意識模糊,不斷大量猛灌水,像駱駝一樣喝了3公升以上,希望能將熱衰竭的狀況緩解。檢查站的車隊司機遞給我一瓶結冰水:「喝吧,小兄弟,降一點體溫,今天非常痛苦的,要堅持啊,你可以的。」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水。
下午4點,氣溫好像降低了一點,但依舊難以忍受,休息後我恢復了氣力,狀況也越來越好,吃了僅剩的營養棒,站起來,與Filippo繼續把最後的7公里走完,我只想趕快到終點,結束這所有一切分分秒秒的痛苦。這時,原本第二名的羅馬尼亞選手朱利安追上來了,我感到體溫已經降下來,心臟也不像先前那樣劇烈跳動了,突然間,我開口問Filippo:「你還能跑嗎?我只落後前三名1小時左右,我想繼續回到比賽,依然還有機會,我不想輸,我可以繼續趕路嗎?」
他推我一把大聲說著:「GO! Tommy! GO! 不要管我了,你們從第一天拚到現在,不要在現在輸了!快超過去啊!」他因為幫助我耗費了所有體力。
我說:「不,但是你陪我一整天,救我的命,我不想這樣,我們應該一起到終點⋯⋯」
Filippo:「別擔心我,快跑起來啊!快走!」
我向他說聲謝謝後,便再度跑起來追上去,但離他越來越遠,我心裡越來越難受,在超越羅馬尼亞選手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停了下來,並狠狠用力怒打自己一個巴掌!「你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麼?」
回頭,看著Filippo只剩一個小黑點,我再度跑起來,但不是往終點前進,而是第一次在比賽時往回跑,我跑向他時,自己突然哭了出來,聽到他大聲喊著:「What are you doing, Tommy? Go Back! 這是你的機會!」
我衝向他抱著大哭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做的!對不起!我好自私,到現在還只想到為自己比賽,你陪我那麼久的時間,我們走過那麼多路,我感到好丟臉,對不起Filippo,對不起⋯⋯希望你不要對我的行為感到失望和生氣⋯⋯」
我講完,Filippo沒有說話,也哭了出來,我們緊緊抱在一起,他拉著我,我們一起繼續往遙不可及的終點前進。
沿途看到好幾個海市蜃樓,都誤以為是終點,不知過了多久,我越來越虛弱,最後終於聽到了鼓聲,夕陽下我們大叫著看見了終點線,這天,我花了快13個小時才抵達。
「颼颼颼颼!」外頭颳起了強烈的沙漠風暴,到晚上11點多,氣溫還在35度,所有的帳篷都被狂風吹倒,我躺在帳篷內虛弱得無法動彈,原以為痛苦結束了,沒想到外頭能見度只剩10公尺,後面的選手都被緊急撤離到安全處,賽程即時終止,有一位選手送醫,許多選手都有脫水症狀,主辦單位在半夜4點緊急讓後方的選手終止比賽,並帶我們去外頭的遊客中心避難。
休息這一天,我的胸口會發麻,這種感覺一直存在,吸氣到底心臟都會有刺痛感,我相當擔心,深怕最後一天沒有辦法跑,身體出現了什麼狀況。
我躺在外頭睡墊上,看著天空,摸到肩上的國旗與贊助商,好對不起大家,難過得哭了出來,對自己感到失望,也對支持的人感到愧疚。
但,只剩最後一天12公里的賽程,爸爸媽媽就在終點等我了。
最後一天,再度站上起跑線,我知道,已經輸了比賽,我對自己,比任何人更感到失望與自責,面對挫敗、懊惱、不甘心⋯⋯種種龐大黑暗的負面情緒,我告訴自己,要戰,就要戰到最後一刻,即使輸了比賽,也要輸得光彩。
出發後我全力衝刺,跑在領先的第一位,慢慢地靠近終點,因即將看到爸媽而緊張,突然,熟悉的口哨聲在我耳邊出現,這是爸爸的口哨聲!從小每年除夕回雲林三合院過年時,爸爸總是會在吃晚飯前,對著正在田裡烤番薯的我們兄弟,大聲吹著響亮的口哨,叫我們回去吃飯。
只是,這一次,口哨聲不是出現在過年時台灣的三合院裡,而是出現在戈壁沙漠的終點線上!!
在終點線前400公尺我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天啊!是爸爸!!還有媽媽!!
我全力奔馳著、大叫著、嘶吼著:「200公尺,100公尺,50公尺!」爸爸媽媽的臉孔越來越清楚,這19年來,爸爸媽媽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比賽,我心裡一直有缺憾,懷疑他們是不是不認同我在台灣當運動員,但這一次,他們真的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主辦單位趕緊把獎牌遞給我媽媽,這是她第一次為我掛上獎牌,眼眶裡滿是淚水,「爸爸⋯⋯對不起,你們第一次來看我比賽,我卻沒有辦法拿第一名⋯⋯」
爸爸緊握著我的手:「傻孩子,傻孩子,說這幹嘛,你能夠跑完這一場比賽,已經是我最驕傲的孩子了⋯⋯真的很棒!」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到爸爸用感性與肯定的話讚美我,我抱著爸媽已經壓抑不住這19年來累積的情緒,流下了眼淚。
每一次,我總是盡力去追逐名次,但,這次戰役中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從冠軍、中暑、名次落後、選手間互助的情誼以及父母的到場支持,與對我走向運動員這條路的認同,已經超越了競賽結果太多太多⋯⋯
這場比賽,比起過去參加的任何一場賽事,都要來得艱辛痛苦,也許如今我已經到達能力的極限,需要一個挫折與低潮,以及對自己的反省與學習,才能再超越原本的自己。
責任編輯/Dama
如果您有在觀看IRONMAN世錦賽的相關賽事影片,您會發現其中有一位下半身是彎刀義肢的選手,在眾多運動員群中特別顯眼,他就是雙足截肢的史考特·里格斯比(Scott Rigsby)。身為一位身障運動員,里格斯比對於耐力運動如馬拉松和三鐵等等卻一點也不退縮。他從2006年開始投入鐵人三項運動,並在2007年進入IRONMAN世錦賽的殿堂。下文是Runner’s World在07年底對於他第一次挑戰IRONMAN世錦賽的報導:
在10月夏威夷福特IRONMAN世界錦標賽馬拉松部分的23英里處,里格斯比已經覺得自己的半截下肢快要承受不住了,他甚至痛到幻想著直接摔在一副擔架上被趕緊抬去治療。他已經完成了2.4英里(3.9公里)的游泳、112英里(180公里)的自行車騎行,和幾近完成的26.2英里(42公里)全程馬拉松跑步。這位雙足截肢者的殘肢已經起了水泡、腫脹和擦傷破皮,使得每跑一步他都感覺自己的皮膚像是被壓到周圍的熔岩地裡燒燙的煤炭一樣。但是,當他看到手錶裡的時間已經進行了16小時13分,他意識到,如果他想在17小時大會關門前完成這場比賽,他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而且會對不起自己。於是,他加快了腳步。
「那是我讓自己所承受過最劇烈的痛苦,」住在亞特蘭大,當年39歲的里格斯比說。「我開始與自己對話:『這就是你努力了這麼久所要完成的。如果你能做到,你就可以改變世界。』」
的確,里格斯比並非僅僅是在誇大吹牛。他站到賽道上,為的就是扭轉世人對於殘障者的刻板印象,並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完成IRONMAN超級鐵人三項比賽的雙腿截肢者,而且重新定義殘障運動員的潛力。
在1986年7月,里格斯比當時是一個18歲的高中美式足球運動員,然而一次車禍意外改變了他的人生。他和其他兩位朋友坐在一台拖車後面,在一條狹路上被一輛從後方違規超車,卻撞上拖車的18輪卡車夾住,里格斯比就這樣被拖行了328英尺,然後他被壓在拖車下。他的右腿在第一次手術就立即被截肢,在未來的一年裡,他另外接受了16次大大小小的手術。醫生說,他要等到18個月之後才能重新下床走路,而且未來別想跑步了。「我經歷了一個無法接受事實的階段,以為它還會再長出來,」里格斯比說。「那真是一段非常難熬的日子。」
五年後,里格斯比開始就讀喬治亞州立大學,並同時在校內開始游泳和騎自行車。但,他還是想跑步。他說,「如果你告訴我,我不能做某件事,我就會自己找到方法來做到。」有一天,他終於鼓起勇氣上操場跑步,但在第四圈時,他已被重建的左腳無法承受衝擊力道,於是他腳上植皮之間的接縫被撕裂。這個挫折對於里格斯比打擊至深。「以我的『看起來完好』的腿來說,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囚犯,」他說。
在隨後的七年中,里格斯比自大學畢業,從事了各種銷售和建設工作,但還是陷入了憂鬱症,不過它後來還是被治好了。終於在1998年,他決定將他的左腿也截去膝蓋以下的部分。「裝好我的新義肢,我便可以從一個『專業』的病人變成平常人,」他說。「我終於有一雙很好的腿了。」
里格斯比玩鐵人的靈感來自於2004年12月,就在他讀到《跑者世界》雜誌其中一篇關於莎拉·賴納特森(Sarah Reinertsen)的故事時。賴納特森是第一位挑戰夏威夷IRONMAN超級鐵人三項世界錦標賽、單腳膝蓋以上截肢的女性。「我從來沒有做過鐵人三項,但當我意識到,還沒有雙足截肢者完成一場超級鐵人賽,」里格斯比說,「我決定,這就是我要的挑戰。」
意念所趨,障礙一一被排除。2006年,里格斯比成為第一位完成奧運距離鐵人三項(標鐵)和半程超級鐵人三項的雙腿截肢者。2007年3月,他以5小時4分成為第一位完成ING喬治亞馬拉松的雙足截肢跑者。三個月後,里格斯比終於來到了在愛達荷州舉辦的福特IRONMAN Coeur D'Alene(科達倫)超級鐵人三項比賽的終極目標前。他費力完成了游泳和自行車賽程,但是,頸部和背部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在馬拉松賽上半途而廢。
里格斯比的下一個機會就在這場夏威夷的超鐵世錦賽。在2007年10月13日,可納的氣溫在華氏85度左右(約攝氏29度)、濕度也很高。在終點前等候的朋友們都越來越坐立不安,不確定里格斯比是否會在時間截止前回到終點。最後,他們終於看見他從阿里大道(Alii Drive)跑下來並越過終點線,大會的計時器上面顯示時間是:16小時42分46秒。
「大部分截肢者都會越來越不愛活動,並最終會成為肥胖、憂鬱症和糖尿病的高危險群患者,」里格斯比的訓練夥伴,Getting2Tri基金會的執行長邁克·倫哈特說道。「史考特為人們提供了勇氣和靈感,並為他們展現自己的潛能。」
他知道他自己還可以對他人有更大的影響。2007年1月,里格斯比創辦了自己的非盈利性組織,為殘障運動員提供訓練和指導方面的協助。「一旦你完成某事,會很容易乘上成功的浪潮,並享受15分鐘的名聲,」里格斯比說。 「我要堅持到底,並告訴人們,你可以善用上帝給你的生命,並用它來做一些非比尋常的事。」
「也許其他無論是身強力壯或截肢的人會看到我的故事,然後說:『你知道嗎?生活雖然艱難,但如果這個人能做到,為什麽我不可以?』」
里格斯比目前仍活躍於IRONMAN與馬拉松的賽場上,並積極給予殘障運動員各類協助,同時也到處去演講,以他自身的故事來激勵、啟發大家。
你喜歡跑步,但你有多喜歡跑步?你愛運動,但一個月能堅持幾天?深受許多跑步學員喜歡的知名教練黃崇華,擁有27年跑齡的他,在這期間,從沒有一天放棄過跑步,而他是怎麼維持住這樣的熱誠呢?
崇華教練的父親喜歡登山,所以他從小就耳濡目染,跟著父親到處遊走、參加長跑俱樂部…等,於是運動對於他來說,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並非後天發展出來的興趣。
13歲那年,因著俱樂部的成員要一起準備馬拉松比賽,他想都沒想,就報名參加。6公里的腳踏車加上17公里的長跑成為他每天上課前必做的事,就這樣跑著跑著,崇華教練順利地完成了他人生第一場馬拉松。至此之後,他更愛跑步了,甚至認為能夠跑步便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於是他高中和大學,皆選擇體育班就讀,也為著自己的學生時代,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在那個年代,興趣和工作是很難相一結合的,即便你再喜愛某件事,但是工作必須仍是重心,一個長期的目標和計畫,興趣只能佔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如果沒有賺錢,便很難去實現這些願景。所以在畢業之後,教練並沒有繼續朝向體育這條路走,而是選擇成為了一位專業的金融人士。
雖然如此,但是他並沒有因為工作的忙碌而放棄跑步,在工作之餘,崇華教練每晚仍保持著跑步的習慣,每周持續參加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他說:「從學生時期到社會人士,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喜好,是我覺得最驕傲的事。」
2000年的時候,崇華教練跟著其他兩位馬拉松名將代表台灣參加世界盃荷蘭超級馬拉松100K的比賽,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再難忘不過的經驗。路跑、半馬、馬拉松、超級馬拉松雖然都是跑步,但是會因為不同的里程數…等各種因素,所需的知識、經驗也就跟著不同。就當時的狀況來說,台灣的超馬風氣還不興盛,於是乎資源、知識等可以說少之又少。所以當時的他們,在沒有任何超馬經驗的情況下,只帶著滿滿地熱血與興奮跑出終點。由於賽前、賽中的準備都不足夠,就在60k的時候,崇華教練的雙腿抽筋了…幾乎痛到連走都沒有辦法走路…在那場賽事的賽道上,除了現場熱情的加油聲外,還插滿著各國的國旗,這是一件很特別也很光榮的事。他趴在賽道邊,扶著腿,看著滿滿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心想:「這樣難得代表台灣的機會,或許在我人生中不會有第二次了,我不能就這樣放棄,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完。」帶著這樣的信念和腎上腺素的幫忙,崇華教練以8小時10分的時間完成了100k的國際超馬比賽。雖然賽後他的腳是徹底受傷了,但是他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放棄,當這個傷因著天氣變化出來和他打招呼時,反而是勾起了那熱血的回憶,是個永生難忘的紀念品。
經過了這場比賽之後,他開始更重視跑步的生態和知識,在往後的每場賽事上,無論成績好壞,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賽道上每個人事物大大小小細節,幾乎沒有一場是不記得的。崇華教練說:「比賽大多是充滿辛苦和痛苦的。但是越辛苦,難忘的程度就越高,若太歡樂,反而容易被遺忘。」所以在他的跑步字典裡,只有熱誠和用心這兩次,少了他們,就像少了血液一樣,無法得以延續。
一年年的經驗下來,他認識了各式各樣的人,看見經歷了無數的例子。崇華教練發現,許多退役選手因忙碌著自己的教學或生活,而減少練習,加上台灣的運動環境,很難再有精進的機會。於是在幾年前,他在三重體育場成立了三重箭歇團,提供一個業餘平台給這些外籍人士、退役選手、現役選手…等一個相互精進、練習切磋的機會,大家來自不同的環境卻有著對跑步相同不滅的熱誠。
去年開始,因著自己20年來的理想,他勇敢放下金融業工作,專心投入運動的領域。依著過去的經驗,他用心在每季的跑步課程、每場賽事努力探勘規劃、贊助。從主題、族群到各類細節,全由他親手包辦,為的就是給也喜歡跑步的大家一個多元、多樣有組織性的訓練課程。
忙碌之餘,崇華教練也會和妻子、小孩一起運動。他認為孩子不一定要向他一樣如此熱愛跑步,只要不排斥運動,有流汗對身體好就好。孩子很單純,只要能有著對於身心平衡良好發展的興趣,都一樣能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美麗人生。
曾經,他也想嘗試除了跑步以外的其他運動。但經歷過後,崇華教練仍堅定的說:「我還是最喜歡跑步和越野跑。」因為那種過後身體的流暢舒適感,只有感受過的人才知道。
若你是剛開始接觸跑步的人,其實是最辛苦也是最容易想放棄的時期。因為跑步是一個全身性的運動,所以身體本身需要時間來適應。他建議:可以多去參加跑步相關團體、品牌活動、路跑賽…等來減低身體上的不適應。因為當你開始接觸團體之後,也能得到更多不同的知識、資源,這樣一來,這個興趣就更能得以延續。
從選手、上班族、丈夫、爸爸、教練到CEO,在這樣一個多元的角色之下,他總能用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事件。不管中途有多少的挫折和失敗,但就跟跑步本身一樣,他總用享受的心去感受這一切。「只要我能走,就一定能跑。」崇華教練說。這對他來說是一輩子心智的修練。
撰文/瀅瀅
攝影/鄧穎謙